最近一不小心又看到了王垠的高论,这次是怀疑人造卫星并不存在。我对这类娱乐明星向来避之不及,唯恐被其表演型人格障碍腌臜了眼。可惜时不时地,这种乐子会自己找上门来。

来都来了,就具体看看有何高见吧。怀着朝圣般的心情点开,只见垠神否定了登月,乃至否认任何人类去过太空,否定了人造卫星,进而认为 GPS 信号来自地面站——主要理由则是「太空里的照片」都没有星空,而他本人在飞行中收不到 GPS 信号。看毕我只能无语凝噎。不必多费口舌,光论后面一点,他在天上收不到 GPS 信号,我可是收到过的。如果 GPS 卫星和王垠必须有一个是假的,我肯定选择后者,谁知道这货是不是一个 AI 呢?

王垠大抵不是一个 AI,因为这人早在 AlphaGo 之前就已饱受争议,近年更是对各个领域重拳出击,充分表露了自己跨学科发展的野心。先是进军物理,势要打假相对论和量子物理,将爱因斯坦斥为抄袭论文的民科,要亲手推演双缝干涉的经典解释;随后转战艺术界,痛批乐理和大提琴,想从头设计音乐的底层逻辑。让无辜观众在担心其精神状态之余,也好奇这个传说中的「计算机天才」到底遭遇了什么。

我不否认这个人是有点偏才的,至少从其公开的履历来看,大部分人都难企及他曾到达的高度。可是换一个领域,他的高谈阔论又充满喜剧效果。或许吧,我只是说或许,他在一个领域里自我感觉良好太久,进而真把自己当作全知全能的神,意念所及之处都是 if (true == true)。在王垠的论述中,常常看到「在计算机科学中」之类的字样,想必正是在进行名为知识迁移的高等思维活动。可惜的是,他似乎从未在迁移后验证逻辑关系。他的方法论可能在计算机科学中确实在理,也让他尝到过甜头,但物理并非纯粹人类思维的结晶,不能全靠意淫;音乐也不是诞生才几十年的小年轻,经不起全身器官大换新。

这本是很浅显的道理,可是总有人在锦簇的光环里迷失。这也是各路娱乐圈明星的通病,不管说点什么,迷弟迷妹都应声开膜,久而久之就抛却了常识和基本逻辑。做锤子不够,还得做炸药的罗永浩是一例;造车不过瘾,非要祸害社交媒体的马斯克又是一例。或许看上去我在抨击理想主义,但有人不是追求理想,而是罔顾现实和客观规律,表露出前额叶停止工作的病征。

前额叶是大脑里靠前的一块皮层,与逻辑判断等高级功能息息相关。前额叶的某些区域罢工,人就可能失去判断力。上世纪流行过切除前额叶脑白质的手术,造出过巨量的疯子和傻子。相信健全的各位也做过光怪陆离的梦,在梦里对一切反常之处都浑然不觉,据说这也和睡觉时前额叶活动减弱有关。

前额叶在白天罢工的现象,绝不仅在娱乐圈明星身上出现,在日常生活里也屡见不鲜。而且明星魔怔,多半能给生活增添笑料,在现实中遇到魔怔人,可就没那么容易笑出来了。自踏入大学时起,或许是林子大了,身边的魔幻现实指数扩张。比如我可爱的母校,不准大一的同学带电脑,计算机专业也不例外,虽然从未强制执行,但始终觉得决策者少了些大脑部件。再有我可爱的第一位辅导员,曾语重心长地告诉新生,软件学院的学生要少写代码,多学数学。后来这货去了团委,我暗中欣慰可算是胎神归位。至于什么汇编语言的期末考默写指令集,密码学的期末考手算 RSA,计算机学院的学生每年要通过竞赛、活动、讲座乃至献血修满学工学分,更是不一而足,充分体现了逻辑思维的残缺美。

待进入公司,人类的多样性更加目不暇接。如果有人问我贵司研发的下限,我会讲述这样一场 oncall:网页上一个偌大的输入框,写着请填写 Dockerfile,于是有人把「Dockerfile」十个大字填了进去,然后来问值班同事为什么不行。我在贵司见过不少亟待重修基本功的人,但有的行为真不是技术能力可以解释的,会让你感觉他是运行在低功耗模式。怎么说呢,遇到这种人,如果你足够善良,可能会关心他身体是否健康;而我没那么善良,一般直接问候对方全家生理状况——当然不是当面,还是得讲文明的嘛。

遇到萍水相逢的梦游人,还可以抠一个「¿」糊弄过去,期盼再也不见。但如果对方朝夕相伴或者高高在上,就不是血压冒一个峰值这么简单了。小一点的,不懂代码的产品经理教导你该如何实现某某功能;大一点的,从来不写代码的 leader 要大刀阔斧改革创新。就如贵司某部门正如火如荼预备中的一个大项目,召集了数十人之多,代号风格酷似八宝山。上面的宏伟目标是要把好几套平台融合在一块,创建统一平台的同时「兼顾历史债务」。我能说的不多,但在贵司写过代码的人应该都明白,这几个平台除了名字相似,业务几无重叠之处。可是大人不管,就是要听从自己的原始冲动,迈向大一统。

野蛮是贵司最大的毛病之一,纯靠冲劲,少讲逻辑。这点从贵司「始终创业」的口号就看得出来,哪有公司真能永远 day 1 呢?再从绩效见微知著一番:贵司的绩效互评,要你比较同事的预期产出和实际业绩;预期产出由职级决定,但贵司要求严格保密自己的职级——也就是,你给他人的评价依赖一项你不该知道的属性。贵司成为行业冥灯做啥啥碰壁,多少和决策层的前额叶掉线有点关系。

不过说实话,要保持理性时刻在线是一件困难的事,这是人的动物本性所决定的。将目光放到社会的尺度,尤其在当下这段特殊的时期,荒谬层出不穷。我想起很久前看的《乌合之众》,人在集结成群体时就会失去理性,变得盲从。应当是人的某种本能吧,或许人在团体的温暖中变得半梦本醒,进而关闭了大脑中负责理性的部分。可是理性又是必要的,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必要条件之一。

讲了种种案例,其实我有意忽略了一种可能性:他们是故意的。不过对于观者而言,两者区别有限,也就暂不讨论恶劣的做作了。尽管时而有趣,但出于对我自己和芸芸众生的长远考虑,我还是希望某些群体能积极主动地唤起自己的前额叶,为了别人,也为了自己。如果理智需要休息,不妨多睡几天;而如果是因为客观原因,无法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,那我只能送上一句——

Stop it. Get some help.